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四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四
 


  四月苦戰時,荼蘼正在午睡。

  她會戴著耳機睡覺,其實是有很悲催的原因的。母神在暴雪季誕生,故艾爾貝塔最近大張旗鼓,都在準備祭神的儀式。就算是黑色弄臣最好的暗殺者之一,荼蘼看書時卻很怕吵。昨日艾爾貝塔商會實在鬧騰得太晚,逼得她不得不戴起厚重的全罩式耳機才能入眠。

  不知是睡著時壓到了還怎樣,她的耳機居然是打開的。『死天使』弗萊迪是個重要目標,為防謹慎,每個城市的黑色弄臣分部都呼叫了他們稀少的有職者。

  荼蘼本不想管的,不說死天使難纏在先;重要的是她沒有執勤,現在的時間都是她自己的。

  她在黑色弄臣的十五名有職者中,是寥寥可數,能夠拒絕命令的。

  也許是刻意的,艾爾貝塔的黑色弄臣分部很陰險的把現場對話全部轉接。荼蘼聽著那些複製人士兵不斷的求援,還說他們唯一的神射手正被圍攻……黑色弄臣能跟死天使匹敵的有職者並不多,隨時能夠傳送到普隆德拉的『貳拾貳』很可能就是這個小隊與四月的唯一希望。

  她掙扎了很久,考慮要不要睡回去。「我們現在就需要支援,四月撐不了太久!」巴卡拉的聲音一直觸動著她的良心,「有任何單位能夠回應嗎!」

  「……這裡是『貳拾貳』。」在她意識到之前,她已經拿起按下通話鈕,「立刻出發。」

  我在幹什麼?很煩躁的綁了包頭,連不小心踢進床底深處的面具都來不及拿就匆匆的穿上裝備。我的午睡時間?我的假日?

  在艾爾貝塔的屋頂上一路狂奔。連她自己都不太知道這是出自於自己的意志還是身為『貳拾貳』的責任感。

  媽的,她實在太聖人了。 

  沒錯,聖人。這就是荼蘼……貳拾貳唯一的弱點,連她的師父『變臉者』羅夏都說要她能改掉這一點,妥妥的成為刺客工會排名第一的高手絕不是問題。

  可惜她就改不掉,不過一路誤打誤撞的加入了黑色弄臣,也算是變相的登峰造極了。

  只能說母神是公正的,給予了荼蘼上乘的天賦,卻也讓她的性格極度不適合成為一個暗殺者。羅夏因為這一點,差點放棄這個資質上乘的徒兒,幸而最後還是將她導回『正道』。

  所謂的聖人是個比較級的名詞。當刺客的人未必都是天生冷血,大部分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正義。荼蘼的這套正義非常完善,而且層級一下子就拉到了國家的等級。

  她會加入黑色弄臣不是因為她無處可去,而是因為她某種程度上非常認同一個國家必然得有些人出來做髒活。而她做得到,所以她必須做。

  全黑色弄臣上下十五名有職者,大概只有她是真心愛著這個國家的。感悟於這一點,黑色弄臣的頭子史恩很禮遇這個真正憂國憂民的奇女子,總是給她一些真正惡劣下流的目標。對於她本身的要求也都盡可能滿足。

  反正骯髒的事情他還有其他有職者跟好幾個戰術小隊能吩咐,而一個才華洋溢的刺客可不是滿地蘿蔔到處長的。

  再者,『貳拾貳』做的事情也不見得多簡單,越是腐敗的病灶越難根除。

  就算如此,不管史恩給她的任務多艱困,只要扯到弱勢的被害者或是國家大義,荼蘼就會接下任務。

  羅夏常說她這是某種保護機制,身為荼蘼的那一面對那些受害者遭受的慘劇很憤怒,卻又無法真的做出什麼。所以她發展出『貳拾貳』的身分,算是某種輕微的人格轉換。她當貳拾貳時對必須抹殺的目標是很殘酷的。

  她一到艾爾貝塔的卡普拉,立刻很鴕鳥的舉起手半遮住自己的臉。「普隆德拉。」她亮了亮黑色弄臣的徽章,原本排隊的有職者刷的讓開一條路。「現在。」

  傳送的過程對貳拾貳而言非常痛苦,她寧可多抓兩次帖爾泰也不願意多傳送一次。可有一整個戰術小隊正處於命在旦夕的狀態,她不得不衝刺。

  她的辛苦是有代價的,雖然普隆德拉積雪深厚,跑起來非常耗體力,可至少她趕到了。就那麼千鈞一髮,她抓住了那枚箭矢,救了那個神射手。

  「下一次遇到這種事……」她咬牙切齒,驚覺自己居然預設了下次同樣的狀況她還會出手?「不,沒有下一次。」

  她轉身,看著那兩個居高臨下的有職者。冷眼一瞪,就讓『狂火龍』吉安特抖了下。

  「妳又是打哪來的啊?」弗萊迪問,兩把海東劍隱隱出鞘,「想怎麼死呢?」

  貳拾貳面無表情……這是她第一次沒有戴著笑臉面具。

  「是你們會死。」她說,鬆開右手。

  於是箭矢落地。

  而她人已像枚子彈般往弗萊迪衝去,速度快得開了心神凝聚與風之步的四月也只能勉強看清她的身影。

  「哈!」弗萊迪笑得很開懷,雙手海東一揮,心靈震波險險掠過貳拾貳的側臉,削斷幾根黑色髮絲。

  她在半空中揮出拳刃,與海東劍交擊的瞬間像是放慢了速度一樣,濺出點點火花。貳拾貳借著弗萊迪的海東劍在空中翻了個圈,突然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殘影跟偽裝嗎。」弗萊迪失望的說道:「太令我失望了。」語畢,他隨手朝站在他右邊陽台的吉安特丟了個心靈震波。「什……」吉安特的下半身挺立,上半身則保持莫名其妙的神情摔下陽台。而貳拾貳站在原本他站立之處的後方,全身被吉安特的血水噴濺得模糊,身影從只有一個輪廓而逐漸現形。

  這傢伙很有一套。貳拾貳暗自詫異,不塊是連刺客工會自己都通緝的叛逃者,他很懂得怎麼跟刺客交戰。居然能想到用同伴的血來迫使她無法使用殘影與偽裝。

  「這樣子,妳還能怎樣暗殺呢?」

  她猶豫了一下,抹去臉上的血。吉安特的下半身啪一聲倒下,躺在自己的血泊中。

  「我沒有要暗殺你。」她講得如此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算式。「我要光明正大的殺掉你。。」

  理直氣壯到像是真理,令人難以懷疑她的自信。

  「妳可知道我是誰?」弗萊迪收起劍,雙手輕摸著自己的臉龐,「我是散播死亡的天使啊,我帶給多少人死亡的自由與甜美?」他搖擺著身子,如一朵風中搖曳的花。「妳也是刺客,為什麼妳不懂呢?」

  貳拾貳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她極少跟目標對話,因為沒啥必要。目標通常過一會就要死了,不然就是被她上手銬丟給複製人士兵……她對這些不夠格當人類的垃圾真的沒什麼能夠講。

  「我是刺客,你不是。」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拳刃上一層致命毒藥泛著微微的紫光。「你連人都不是。」

  「是啊,我不是人。」弗萊迪舔了下唇,整個人漸漸霧化蕩漾開來。「我是天使。」

  貳拾貳皺起眉頭,這是她今天以來最多情緒的表情了。太大意了,她沒料到一個主修心靈震波的十字刺客居然會將偽裝使用在這個時候……不,他的心靈震波根本不純熟,看在外人眼底可能具有殺傷力,但一個真正的心靈震波高手是不會一再失誤的。

  四月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或許他技能使用得宜,但心靈震波是非常強悍的招式,不可能打偏這麼多次。

  只有一個可能性,一個佈了好幾年的局。多少人中了這招?以為弗萊迪是個體術不佳的心靈震波刺客,卻沒料到他其實是個雙修?

  他能這樣殺了這麼多人,是因為心靈震波是很難以修習的技能。真的實際看過的人沒幾個,高手也一隻手指數的完。因此會有人認為弗萊迪是個專精心靈震波的刺客也不為過。

  可貳拾貳……荼蘼的師父『變臉者』羅夏恰巧是那罕有的心靈震波高手之一,雖然他必須靠外在的易容術或是高超的社交技巧混到目標身邊,但他從沒失手過。跟著師父久了,心靈震波自貳拾貳而言自然沒這麼神秘。

  底下正撫著左肩的四月一臉痛楚,卻還是不斷的跟她打著手語,又快又急。

  他也猜出來了。

  「快逃!」她朝黑色弄臣們怒吼,「那傢伙根本是個正統刺客!」

  在她開口的同時,離開掩護正要去扶起四月的巴卡拉唔了一聲,不可置信的望著穿出自己胸口的匕首。

  四月望著巴卡拉倒地,吹了個口哨。一直在高空盤旋著的獵鷹自高空俯衝而下,往四月身邊的空氣中惡狠狠的啄著。這幾下啄擊讓再次施展偽裝而繞到四月背後的弗萊迪身形一閃,法術迷彩的表層片片落地。

  覷了這個空檔,四月踹了他一腳,藉著反作用力滾到巴卡拉身邊一把將他拉起。其他黑色弄臣們朝他們的方向不斷開火,掩護火力讓弗萊迪無暇集中精神再施展一次偽裝。

  何況他還要面對覺得被耍而怒火沖天的貳拾貳。

  「你這混帳!」貳拾貳罕有的暴怒,她自二樓一躍而下,拳刃的速度快得弗萊迪左支右絀。他本來就花了不少的時間修練心靈震波,拳腳功夫雖然也不錯,卻遠遠比不上真正投注一切的貳拾貳。「來啊!光明正大的跟我打!」

  「哈!兵不厭詐!」他的兩把匕首跟貳拾貳的拳刃不斷擦出火花,誰也傷不了誰。「妳是刺客,還落入這種陷阱!」

  貳拾貳不是沒被贓過,她的暴怒很大部分來自於自己居然這麼粗心大意。要是她不是在這麼慌亂又急促的狀況下出擊,一定能在弗萊迪使出前兩次心靈震波時看出來。

  可她沒有,她直到弗萊迪偽裝之前都沒發現。她以為弗萊迪殺掉吉安特是單純為了讓他不能偽裝,卻沒料到他是為了掩藏自己能偽裝的事實。

  雖然精緻,卻不是貳拾貳不能察覺的把戲。可她卻沒察覺,還害得一名高階複製人士兵負傷,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遠方的四月看著他們的戰鬥越來越快、越來越無章法,趕緊強撐著身子,放了一箭。這一箭讓兩個刺客都往後退開,結束纏鬥。

  兩人站在普隆德拉街頭,彼此都氣喘吁吁。

  好半旬,貳拾貳才開口。

  「謝了,神射手。」她看著遠方的四月,點點頭。「是我失態了。」

  弗萊迪心底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之所以瘋瘋癲癲、營造一個中二瘋子的外表,就是為了讓對陣的敵手對他產生厭惡,進而失去冷靜。貳拾貳方才接近狂躁的憤怒讓弗萊迪還能勉強應付,可不過一支箭中斷了片刻的戰鬥,她就變了。

  這才叫真正的刺客,連最本能的情緒都能瞬間壓抑。

  她用肩頭擦擦下顎的汗,重新把拳刃交疊在胸前。這一次,她斂起憤怒,整個人如冰山一樣輻射出冷然的氣息。不說一旁的黑色弄臣,連殺了不少有職者的弗萊迪都真正被她震懾。

  這才是貳拾貳的本質,一個冷漠、什麼都不在意的刺客。動機或許是對被害者的憐憫與對加害者的憤怒、對國家的責任與忠誠。可一戴上面具,她就是貳拾貳。

  就是個殺人的兵器。

  「有遺言嗎?」她問,「算了,我也不想聽。」

  語畢,她雙手一揮,兩把拳刃颼颼往弗萊迪射去。

  「喝!」弗萊迪也非等閒之輩,自然是揮舞雙刀將拳刃打落地上。

  一個刺客怎可能將武器離手?正當他暗自狐疑貳拾貳是否有什麼陰謀時,她卻已經出現在弗萊迪身前。

  弗萊迪大驚,雙刀就要出手。沒想到貳拾貳在他面前踩了下,整個人在空中翻了一圈。

  雙刀落空,發出咻咻的破空聲。貳拾貳則在身子翻到空中接近倒立時,伸出手抓住弗萊迪的頭。

  啪啦一聲。

  再優雅輕巧的落地,啪。

  在地下世界令人聞之色變的死天使緩緩跪下,最後的視線看著自己的背。

  貳拾貳看著頭被扭轉一百八十度的弗萊迪,冷豔的臉上依舊毫無表情。

  弗萊迪倒下,這就是他生前最後看見的景像。

  一個天生的殺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