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十五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十五




  血花漫天,所見之處,一片綻開的紅。

  四月震懾了,被荼蘼的動作與姿態給……感動了。

  這是荼蘼第一次在四月面前使用貳拾貳的姿態戰鬥。她猶如一抹黑影,在艾爾貝塔的街頭塗開一片血腥。她穿梭、悠遊在純血天使之間,偶爾閃過一抹拳刃的銀光。

  一旦她進入貳拾貳的狀態,她就不是那個冷漠、慵懶的荼蘼了。支配她的只剩真正極致、優雅,完全稱得上藝術般的戰鬥。

  在她的面前,身為盧恩陸戰師的純血天使們只能哭嚎著四散,到處都是他們驚惶失措的呼號與毫無準頭的流彈。荼蘼旋風般的移動,子彈往往只能打在她的殘影上頭;鬼魅的步伐快且模糊,忽左忽右的現形在士兵們的身旁。

  她是故意的,四月望著那名雙手捧著流出來的腸子,不知如何是好的士兵,心中一陣感悟。她很火大,而且故意下手不俐落。

  這不是一場屠殺,而是種加諸最大痛苦在那些人身上的報復。他們奪走了花屋,那麼荼蘼也就不跟他們客氣。

  這是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凌虐。

  有人拿出了手榴彈,才剛拉開插梢就發現自己的手臂啪的落地,再回神嘴裏被塞著方才拔開插梢的手榴彈,唔唔啊啊的往友軍衝去想尋求幫助。可想而知轟的一聲,通通成了艾爾貝塔牆上的肉泥。

  有人舉起槍想瞄準四月,扣下扳機前一刻才發現荼蘼一記手刀折彎了槍管,再咻咻兩聲就只能抓著自己的喉嚨在地上打滾。

  此刻,四月認識的荼蘼完全消失。在他眼前那殘忍、果斷的十字刺客就只是個殺人機器……完美、迅捷的那種。

  她對動作非常講究,每一次出手動作都小而迅速,快得連四月這樣的有職者都得倚賴狙殺瞄準與心神凝聚等增加專注力的法術才能看清。不論閃躲的步伐或是揮舞拳刃的雙手,每個動作都經過思考與超人類的反應。

  看她戰鬥像是在看職業運動選手在場上展現技巧,她甚至以手代腳,在某個士兵面前做了個漂亮的空翻。

  就像她對死天使做的那樣,那士兵還沒看清楚荼蘼的身形就啪啦一聲折了脖子。

  看似毫無章法的衝殺與戰鬥,身處於衝突最中心的四月卻完全不需要閃躲或移動。每一個對準他的槍口都在開火前一刻移開、每一名針對他的士兵都在發覺前一刻被瞬間癱瘓、格殺。

  她在這麼混亂的戰場上,還能分神注意這麼多細節。仔細一看就能發現混雜於純血天使中少數的複製人士兵都只是被解除武裝,一點皮毛都沒傷到。至於方才嗆聲嗆的最大聲的那個軍官也沒受傷,圍著他的士兵們倒是一個死的比一個慘。

  他叫得連聲音都出不來,驚恐的張大嘴罷了。

  四月覺得戰鬥再拖久一點,那軍官不用荼蘼出手就自己先自殺了。荼蘼倒沒真的放過他,經過時順手用拳刃畫了他手臂一下。他拖了好幾分鐘才被毒死,整個臉腫脹得跟野豬一樣。

  當然,四月覺得很殘忍……不過這都是他們應得的。

  他們是有選擇的。

  觀察了一會,四月做出了結論。荼蘼的確是個逸才,還是從小就受完善訓練、真正漫步於刀光血影中的殺手。她就像本殺手教科書沒有收錄的篇章,是變臉者羅夏親自教導、培養的徒兒。

  嚴格來說,有職者對上一般人實在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隨便一個稍有程度的刺客都能隨手秒掉四五十個一般士兵……但這是極混亂的戰場,更不用說還要分神照顧四月。有職者只是體能優越,不是不死之身;遊隼式突擊步槍雖然無法造成什麼致命傷,一次中五六顆子彈還是可能失血過多的。

  不過荼蘼就有那個本事,在這混亂的戰場中面面俱到。她甚至很享受這樣的戰鬥,連滿是血滴的狐狸面具都沒分神去擦一把。

  真正渾然天成、足以被稱為天才的高手。

  戰事方歇,狹小的街道上已經沒多少站著的純血天使了。純血天使中少數的複製人靠在一起,手無寸鐵的瞪著荼蘼與四月。遠方的黑色弄臣趕了過來,看見這副光景也沒人敢開槍。

  雖然收到的命令是格殺貳拾貳,不過真的一打照面,才會體認到黑色弄臣中頂尖的高手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可不想成為地上的屍體,或是以前去收場時那些被貳拾貳切得零零碎碎的屍塊。

  「不管是誰派你們來的,」荼蘼拉下面具,沾了些血跡的面容精緻美麗,卻毫無表情。「回去告訴……」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放棄。

  「算了,我直接去殺他。」語畢,她蹲在四月身旁,「四月?你還行嗎?」

  四月看著她一身狼藉,不行也得說行。剛剛見識過她戰鬥的狠勁,四月是不可能忤逆她的。

  「二樓有我的工讀生,去救她吧。」她在他耳邊說,近得能夠感受到她軟呢、芬芳的氣息……混著濃烈的血腥。「我去做個了斷。」

  『?』四月打了個問號,他不懂荼蘼要殺誰……長太子嗎?

  「我去把皇室都殺光。」她笑得很殘酷,「不管是誰下的令,我都厭煩了。」她說得煞有其事,而且四月相信她真的會去實行。「既然殺誰都不對,那就全殺了。」

  真是激烈又簡明的二分法,四月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勸。

  其實荼蘼也慌了。她知道連藏身處都被翻出來,完全不是長相洩漏的問題而已;恐怕她的一切資訊都被掌握了。她生性謹慎、低調,羅夏從收她為徒開始就不斷教導她這一點。

  「棒打出頭鳥,不識藏頭蛇。」他對荼蘼這麼說,「刺客這行當能不能幹得久,不取決於妳的能力……取決於妳低不低調。」

  她本該冷靜的照著早就計畫好的方案行動。她應該自己脫身,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去生活。比起瑪莉的生死、花屋的存續跟街道的安危,她應該先考慮自己的。

  但她沒有,她下意識的救了瑪莉、下意識的用種冷靜的暴怒屠殺了純血天使的隊伍。

  下意識的……叛國。

  因為衝動,她沒有回頭路了。她跟四月從出手的那一刻開始就回不去了,他們攻擊了盧恩陸戰師的士兵,從那一刻起,他們成為了他們以往追緝、消滅的對象。

  她看著那些畏懼的黑色弄臣,再看看四月瞭然於胸的苦笑,感到一陣難過湧上。

  以往那些黑色弄臣都是他們的弟兄,跟著他們衝鋒陷陣、制力於帝國安危的同袍。

  現在他們盯著荼蘼的眼光,像是盯著死天使那樣。

  她覺得難過,這下子不論史恩還是羅夏,都必然對她失望了。羅夏會很傷心,他的徒兒居然沒有照著一個刺客該有的標準行動,而是讓衝動與憤怒掩蓋了自己的專業。史恩也會很失望,他手下最精銳的『貳拾貳』到頭來也不過是個幼稚、毫無自制力的女人罷了。
 
 她甚至考慮過連黑色弄臣的戰術小隊都一起滅掉,記得嗎?『貳拾貳』對於該抹殺的對象是很殘酷不留情的。

  唯一阻止她的不是什麼同袍之情,她一向獨來獨往,根本不太跟戰術小隊接觸。打消她瞬手滅掉黑色弄臣的是四月。

  是那個為了拯救戰術小隊,一個人跟兩個有職者槓上,撐了十幾分鐘的四月。不知道為什麼,她連在貳拾貳狀態時,都下意識的聯想到不能在四月面前屠殺黑色弄臣與複製人士兵。

  她還想有個人對她是抱有希望、是認同她的。羅夏對她而言猶如父親,四月則不同。

  他是四月啊,是花屋的一景、一份子。

  我已經習慣了他站在我的廚房幫我倒湯、坐在我的櫃台幫我結帳……我習慣了他。

  她蹲在原地,跟四月四目相對。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的四月膽顫心驚的看著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

  「我們死定了。」荼蘼開口,「我們現在是全盧恩的通緝犯了。」

  四月點點頭,他早有心理準備。他是明知道會有這種後果才出手的。

  他不能拋下荼蘼,不能讓她死得不明不白。她不該這樣……她為了黑色弄臣賣命了好幾年,出沒在最危險的地區、執行最困難的任務。

  就算要退休,她也應該在克魔島的海灘或是艾爾貝塔的花屋,悠哉閒適的捧著書慢慢變老。

  而不是成為一具屍體,躺在花屋的瓦礫堆中。

  「你為什麼要來?」荼蘼帶著點小心翼翼、害怕受傷的神情問。「你可以置身事外的。」

  四月望著她,眼神透澈。

  『妳說沒地方可以去,就來花屋。』他疾筆振書,慶幸寫的字不會因為他的動搖而斷斷續續。『我來了。』

  他們相望,相視。一個是有輕微雙重性格、殺人不眨眼的十字刺客;一個是從小孤身一人、前情報員的神射手。

  於是他們相視而笑。

  在濃烈如許的腥紅與血中,在黑色弄臣與純血天使的複製人士兵面前。

  在純血天使的有職者到來的傳送陣光芒中。

  他們看著彼此,眼裏只有彼此。

  不是對明天抱著什麼期待,反而是因為毫無退路、末日將臨。
  不是像一般的人們對愛情有什麼想像或忍受不了的寂寞,反而是因為從習慣及喜歡中,灌溉了危機與絕望才逐漸萌芽的愛。 

  所以他們相擁。

  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