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手榴彈很險的落在櫃檯前幾公尺，炸得鋼板都歪了。幸好榴彈碎片沒有穿透，不然荼蘼跟瑪莉的小命早已休矣。
雖然如此，瑪莉還是被衝擊波震得七暈八素，還得要荼蘼賞她一巴掌才能讓她清醒過來。
「睜開眼，瑪莉。」荼蘼的臉頰被炸飛的木頭碎片畫了一道血痕，她望著滿地東倒西歪，正在努力站起身的純血天使，非常憤怒。
他們居然在我家用手榴彈……原本古色古香，排滿書本的書櫃早就倒了，落地窗也被炸了開來，外頭隸屬於純血天使的複製人士兵正在把那些受傷的一般人類拉出去。
如果是複製人士兵，他們才不會這麼粗暴。對複製人士兵而言，目標就是目標，其餘的毀損或是傷及無辜都是很丟臉的。但一般人類才不會管這麼多，尤其是被當成『榮譽』、自願參軍的一般人……他們在純血天使中的地位高高在上，把複製人當成不得不接受的存在。
或許荼蘼對複製人士兵下不了手，但要殺這些素有惡名的一般士兵，她是毫無負擔的。
她的書，她的花屋。
她的生活。
一向得戴上面具才能發揮戰力的她，少見的穿著圍裙進入狀況。
她的人生哲學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你的臉出現在她的目標單上，不然她是不主動招惹別人的。
不過人犯我……我殺人。
「瑪莉，聽清楚。」她完全進入戰鬥狀態，扶著瑪莉的臉，「我們得上二樓。」
「……老闆娘？」瑪莉搖晃著頭，想把腦中的暈眩給甩掉。「老闆娘，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們誤會了吧？我們應該報警……」
荼蘼苦笑，「先上二樓吧，之後再跟妳解釋。」
「老闆娘，您快逃走。」瑪莉在地上抄起剛剛爆炸中被炸落的平底鍋，「這裏我來，我看過電影，這種場面我知道怎麼應付！」
荼蘼放棄跟她溝通，直接一把搶下平底鍋。
「瑪莉，我是認真的。」她眼明手快的丟出平底鍋，正中一個正舉起槍的純血天使，力道之大讓那人直接騰空翻了一圈。「快上二樓，現在。」
這一下暴力鎮壓了瑪莉天馬行空的腦袋，她機械式的走上樓梯，邊走還邊回頭。對她這樣的人來說，一整天下來什麼槍火、士兵、爆破雖然不尋常，但至少合乎邏輯。念戲劇的人都知道，最有張力與感染力的戲碼往往發生在現實。
像這樣非常情報片，客人突然變敵人、外頭衝進一堆特種部隊的情節，連艾爾貝塔的電影院都不願意播了。
不過她那一向慵懶冷淡、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闆娘用平底鍋射飛一個人，就不是天天都能看見的了。
「老闆娘。」她看著荼蘼一上二樓就一腳把木制的樓梯踩出一個洞，又踹了幾下讓樓梯整個崩落，很不可思議的捏捏荼蘼的臉。「妳真的是老闆娘嗎？」
荼蘼欲哭無淚的打開房門，將瑪莉推進去。
原來二樓的房間長這樣子，瑪莉看著很溫馨、舒適的房間，放心了不少。
她的老闆娘果然是老闆娘。
雖然書櫃裏都是奇幻小說，不是她想像中那種人前冷漠面癱，私下滿櫃言情小說的主流發展，不過至少也是標準的單身書店老闆娘的情節，不脫落俗。
所以當她看到她的面癱老闆娘一把拉下圍裙，從床底下撈出緊身衣時，她臉都綠了。
「瑪莉，我的本職不是花屋老闆娘。」荼蘼見她一臉呆愣，邊穿邊解釋，「我有另一個身分。」
「艾斯恩魔女的五十道陰影！？」瑪莉脫口，「老闆娘，您在SM俱樂部兼差嗎？」
……冷靜，冷靜。荼蘼告訴自己，她把輕甲一一綁好，拿起拳刃。「等我下去，妳從屋頂離開。」她打開天窗，「如果遇到複製人士兵，就老實說出妳的身分，他們不會為難妳。」她翻了翻衣櫃，拿出一顆閃光彈，「如果遇到的是純血天使的人，這顆閃光彈可以讓妳嘗試逃走。」
「這怎麼用啊？」瑪莉接過，「欸？」她看著插梢跟閃光彈，不太好意思的笑著。「嘿嘿。」
嘿妳媽……荼蘼仰天長歎，搶過手榴彈從天窗扔出去，只聽見咚咚兩聲落地，隨之而來的是窗外射進的強光。
「閃光彈！」外頭傳來手忙腳亂呼喊，「趴下！」然後是一陣槍聲與呼喊，天翻地覆。
「妳躲在這，安全後我會回來找妳。」荼蘼放棄，翻了半天衣櫃翻出一個波利帽；聊勝於無，她把波利帽壓在瑪莉頭上。「趴好，不是我的話就不要應聲。」
「是的，老闆娘！」瑪莉從書櫃上抽出本奇幻小說，很乖巧的坐在床後面。「不過……老闆娘，您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荼蘼戴上狐狸假面，一腳踢開房門。
「貳拾貳。」已經完全化身為貳拾貳的荼蘼刷一聲展開拳刃，來不及綁成包頭的黑髮飄散，襯著天窗射進的陽光，很有種閃耀的美感。
「……老闆娘妳這麼年輕喔？」瑪莉問，「比我還小欸。」
雖然戴著面具，荼蘼還是笑了下才離開。
四月完全沒受過近戰訓練，對他而言，一百公尺內的戰鬥就已經是很兇險了，更不用提面對面的搏殺。
為了心理上讓自己好受一點，他刻意避開了黑色弄臣所在的那條街，從另一邊滿是純血天使的地方突入。沒料到會有如此的爭戰，他只有五十枚箭矢的箭筒早就空了，他現在背著弓，手裏握著大馬士革短劍，左支右絀的架開純血天使們的刺刀。
「哪裏來的！」純血天使的士兵跟一般的複製人有著根本上的差異，他們不像複製人戴著面具或頭盔，也不穿著整套的裝甲。「殺了他！」
他們隨心所欲，視軍紀於無物。純血天使大多是前盧恩軍各個師團的軍官，原先盧恩是將他們編入各個陸戰師來充當複製人士兵的指揮，但很快就發現這些軍校出身的軍官對天生就體能優越、服從且戰技精湛的複製人大多有排斥心態。
雖然不至於真的出什麼差錯，但也有不少虐待複製人士兵的聲浪。後來帝皇同意了芬里爾計畫，從複製人士兵中挑出較為獨特的個體，這才解決了領導問題。
於是這些老兵被集結起來，編進純血天使中。複製人有著外表一模一樣的缺點，是以很多特殊的任務需要純血天使，漸漸使他們自命不凡了起來。
或許是虧欠心態，或是想展現一種『盧恩的骨幹依然是一般人類』的訊息給平民，純血天使經常受到優待與寬厚的津貼，使得他們更加無法無天。
與其說是陸戰師團，盜匪更貼切他們的名稱。
「來啊！」他們挑釁的圍成一圈，團團圍住四月。「有職者？是剛才那個放箭的？」
四月看著前方剛從花屋退出來的純血天使，他們上不了二樓，已經開始架起迫擊砲。為了荼蘼一個目標，他們把整個街區都夷平也在所不惜。
他握緊短劍，幸好他一鼓作氣衝進來，使得純血天使無法使用槍枝。雖然如此，他也沒天真到以為純血天使會跟他一對一。
他們或刀或劍，輪番從四月的四面八方湧上。他抓住最先衝上來那個人的刀柄，一刀劃過他喉嚨。
腥紅色的血水嘩啦啦的湧出，濺在四月臉上。他第一次發現，人類的血原來是這麼溫暖的。
這就是荼蘼每天面對的，刀與刀、劍與劍之間的戰鬥。
她的前線就是如此樣貌。
雖然四月盡全力閃躲、還擊，但對方實在太多了。放倒了二三十個人之後，他漸漸感到體力不支。
太沒用了，他瞪著不懷好意的士兵們，整個人氣喘吁吁。荼蘼、荼蘼可是能夠一個人擺平這些人的！
「我們有三百多人。」純血天使中比較像帶頭的那個軍官冷笑，「再過不久我們的有職者也要來了，你還逃得掉嗎？」
他拉下兜帽，瞪著這些人。
「有貓耳呢。」那軍官說，「黑色弄臣的畜生嗎？也是，除了你們之外還有誰會壞我們好事呢？」他指著在不遠處準備攻堅的黑色弄臣，「我們會派他們從二樓進去，等確認那女人在房子裏……」他彈指，眾人大笑起來。
他們要把黑色弄臣當成棄子，把他們跟荼蘼一起埋在瓦礫中。
四月握著短劍的手更緊了，突然，他的貓耳動了動，捕捉到一點聲響。
一個……他沒想過會在此時出現的聲響。
「你們有想過，我不在房子裏的可能性嗎？」那聲音緩緩現形，站在四月旁邊。「什麼腦袋，這麼漏洞百出的計畫。」
純血天使們望著這個人，一臉茫然。
他們剛剛才親眼看著她拖著另一個女人衝上二樓，為了防止她脫逃，純血天使可是封鎖了整個一樓……屋頂也有黑色弄臣的人在盯著。
她卻大搖大擺，一臉悠哉的出現在這邊。
「我、我們有反偽裝法術探測機……」那人一臉驚恐，「怎麼可能？」
「你說這個嗎？」來者自然是貳拾貳，她舉起手中一串電線，「噢，我拆掉了。」
「長、長官！」此時軍官腰間的無線電才緩緩傳來噩耗，「那、那刺客衝出來了，我們擋不住她……」
「你累了嗎？」貳拾貳問。
四月搖搖頭，重新整頓心神。
「別逞強。」貳拾貳拍拍他的肩膀，走到他身前。
她的拳刃泛著一層黯淡的紫色，黑色的袖口滴著血水。
方才一場惡戰，她卻一點都不疲勞似的。純血天使們心底湧起一股恐懼，他們是不是太小看這個目標了？
貳拾貳上前一步，滿是血跡的面具看不出她底下的表情。
「誰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