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三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三






  我曾經很偏執的認為,每個職業都有每個職業熟悉的手法與習慣。拿刺客來說吧,不論你是拿著雙刀或拳刃,刺客幾乎都是身手敏捷、速度至上的。只有很少數的人能夠將殺意化為震波,走的是精神路線。

  可再怎麼逆天,刺客還是無法擁有高防禦力的。就像你不可能要求巫師的速度飛快……拿著法杖敲被泥沼術困住的敵人,那是上古世代的流派了。現在的有職者已經被效率、專業化了。沒有效率的流派自然會被淘汰,非常的物競天擇。

  可四月,四月就不一樣。他是個神射手,卻又非常……非常的刺客。

  我也不會形容,那是一種很難言傳的東西。他射箭的姿勢很簡潔,速度又快。

  不知是流行還是什麼,現在的有職者招式一個比一個還浮誇。法師們總有一套帥氣的咒語或結印,騎士則一個比一個還大而無當。我曾經親眼見過『神靈的化身』紅梁‧D‧克卡萊斯的戰鬥,他雖然在戰鬥中時常喊出招式名稱,但人家那可是已臻藝術的境界。每個字都在動作與動作間最小的縫隙喊出,要派頭是派頭、說強悍是強悍;一整個流暢而優雅。

  那才叫高手,不是像某些人,打就打還嘴嘴碎碎一大堆。真正的高手都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連句廢話都不脫口。四月就很有這種感覺,與其說他射的是箭,在我看來更像某種迅捷的拔刀術。俐落準確,而且致命。

  他的確是個跟得上我的角色。

  我曾經為了小隊的融洽這件事很煩心,一個隊伍要能配合一定得互相了解,可於公於私我又不太喜歡讓別人知道我的事情。他們都以為我是冷面美女,殊不知我就一個碎嘴老姑娘。

  只是為了保持低調跟神祕,我多半在心裏腹誹而已。

  四月這點就不錯。他是個啞的,又不多管閒事。雖然面無表情,但需要溝通時都是客客氣氣。寫的字也蒼勁有力,沒什麼表達上的問題。我們有任務時就待在一起,下了任務各自分散,也沒見他遲到或是出錯過。

  我猜想他是軍人訓練出身,才會做事如此俐落乾脆。可又有點冒險者的味道,至少那個手起箭落的果決,不像是個聽命令的,反而像個有原則的傭兵。

  不管他現在怎樣,以前一定曾經是個冒險者。

  我的猜測很快就證實了。某一次任務目標給的不太明確,眼見兩個毒梟都要離開了,我還在猶豫呢,四月刷刷兩箭,俐落的都做了。

  『反正都是毒梟。』他習慣性的比著手語,見我不懂才又用寫的,『死有餘辜。』

  「我以為你跟那些複製人一樣呢。」我翻動著目標身上的口袋,邊回答:「想不到你有自己的意見。」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默默低頭。

  「嘿,沒事。」我趕緊出聲喚他,「我不是怪你。」

  他點點頭,卻不再說什麼。

  自那次之後,他就不在我面前說話了。我很氣惱,感覺自己好像驚擾了他。其實我是很愛聊天的,可他卻一副『是我不專業,我錯了』的感覺。

  基於一種補償,我去學了手語。之後在溝通時我盡量都使用還不熟練的手語,他似乎很高興。

  『不用拘束。』我比了比,『培養默契,總得相熟。』我很努力才能比出大概的意思,缺言少字的。幸好他好像看得懂。

  『貳小姐所言甚是。』他拉下防毒面具飛快的比回來,用詞完善卻帶點笨拙。『抱歉,我的手語不太好。』

  原來他跟我差不多年紀,銀白色的短髮在他的兜帽下反著光。整體而言是長得不錯的。

  可惜這樣的人卻是個黑色弄臣,我暗自嘆息。卻又哪裡覺得不對。

  他的手語不太好?我又比了幾個手勢:『平常呢?』

  『那是我自創的,簡化過了。』他手指在臉上畫了道弧,『像這個,意思是很高興。』

  怪不得我常看黑色弄臣們溝通時非常快速,動作幅度又小……還在想是不是我的手語哪裡有問題,原來是他們有自創的方式。他們的手語比一般的手語意思還少,但在軍事方面的溝通倒是沒問題。不只用手,還會搭配其他肢體語言;例如在左胸或右胸,一樣的比法卻有兩三種意思。

  這一套比正規手語還簡單,也幾乎每個黑色弄臣的複製人都會。他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教我,真的不懂就寫給我看。

  『貳小姐天分很好。』他笑笑的比,『我很佩服。』

  『……』我苦惱了一下,有點忘記『真的嗎?』怎麼比,直到他滿臉笑意的用食指點著他的唇,我才猛然想起我根本沒有啞。

  「呃,嗯。」我尷尬的笑笑,「這不難,總是有套邏輯可詢。」

  他拉下兜帽,原本就很惹眼的髮這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幾乎閃瞎我。他的髮間有兩個尖端物體,我仔細看了看……居然是一對貓耳。

  他見我眼神打量著他頭上的貓耳,又在他寫字用的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

  「仿生計畫?」我不算是個見識淺薄的人,以前當刺客,裝備一定要是頂尖的才型。現在誤打誤撞的服役,黑色弄臣的裝備都是最新穎最好的。

  但新奇的玩意這麼多,我還真的沒聽過這個計畫。

  『機械仿生耳。』他比著自己的貓耳,『增加聽力。』又比了比自己的左耳,做了個『沒有』的手勢。

  「噢,所以你要靠這個維持聽力?」我問,他點點頭。「真辛苦。」我真心的說。

  『黑色弄臣的每個人都各有緣故。』我發現他的簡略手語只適合在行動時使用,比較粗淺的交談他還是習慣用寫的。他寫字很快,字跡用力而蒼涼。『貳小姐也是。』

  他在打探我?我皺著眉,「我才沒什麼緣故。」雖然嘴硬,但我還是想起師父,跟我在這裡的原因。

  他一臉高深莫測的看著我,『每個人都有緣故。』他寫,又比了比剛剛那一行:『貳小姐也是。』

  我算是怕了他,這時剛好任務目標出現,「來了。」我壓低聲音,「你射得中嗎?」

  雖然過去幾次任務他都沒失手,但既然他現在願意跟我聊天,我也樂得有點消遣。

  他比了比雙眼,又比了比我。『注意妳自己。』他搭起弓,很驕傲的看了我一眼。

  我吐了吐舌頭,起身從矮牆後翻出。差不多跟我同一時間,他的箭矢從我左邊飛出,越過一個保鑣的左臉頰,妥妥的射進目標身上盔甲的腰側縫隙。

  「永遠機警,常保忠誠!」我喊出黑色弄臣的箴言。抽出拳刃劃過兩個保鑣的喉間。他們西裝下都穿著鐵甲,不過在我的快手下只能摀著喉嚨痛苦抽搐。

  我側身閃掉一名保鑣襲來的短劍,喀啦一聲踩斷他的左手腕。目標正一跛一跛的想逃走,被我從後面一腳踹倒。

  他是夢羅克有名的黑道,最近剛從克魔島擄走一批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賣到他夢羅克的妓院裏。

  「黑色弄臣問候你。」我一邊說一邊在他兩腿的動脈處劃下拳刃。「你還有幾分鐘能懺悔。」

  他當然驚恐萬分,嘴裡喊著多少錢都願意給我什麼什麼的。但兩條動脈都被我砍翻了出來……除非有個神官路過,那或許他還有希望。可這裏是人煙罕至的沙漠,要不是這垃圾要處理幾個被玩死的雛妓,也不會只帶這麼少人來此。

  我不耐煩的在他喉嚨又劃了一刀,讓他的尖叫聲從殺豬似的哀嚎變成冒著氣泡的咕嚕咕嚕聲。四月從後方走來,方才還站著的三名保鑣都已經躺在地上。

  他左手放在我肩膀,右手指向右前方。三具用布或披風草草包裹的人形物體躺在那,看來就是那幾個來不及長大的女孩。

  「已經處理好了。」我冷靜的按下無線電,「可以開始掃蕩了。」

  彼端傳來喀喀兩聲代表收到,跟我們同時間出擊的戰術小隊會掃蕩那個妓院,把所有餘孽都剷除。

  雖然任務完成,但我看著那幾個女孩的屍體,很是感傷。四月看我這樣,也不催促我。

  「她們還這麼小。」我說,「我就差不多這年紀時遇到我師父的。」

  他一邊聽一邊蹲下,輕輕解開包覆女孩們的披風。她們表情都凝滯在死前的一刻,有一個頸間還有明顯的手印。

  窒息性性愛或是藥物過量……妓院為了讓這些女孩接客接得心甘情願或是淫蕩一些,或多或少都不太考慮他們的身體狀況。

  『幫我?』他比了比,兀自抱起一個女孩的屍體。

  我點點頭,從目標的鳥車上取來木柴。他們本就要毀屍滅跡的,現在我們倒是接替了他們的工作。兩隻拉車的大嘴鳥歪頭晃腦的看著我們,大大的嘴喙還有華麗的雕飾。

  恐怕這些大嘴鳥的待遇都比這些女孩還好吧?我一邊想一邊拍拍大嘴鳥的頭。

  三個小洞很快就挖好了,四月毫不在意女孩身上的屍臭或湯湯水水;他既溫柔又小心的把她們並排放一起,又在她們胸前各放了一支箭。

  「願妳們的痛苦讓此箭帶走,並用它來報復妳們的仇恨。」他寫在紙上,讓我替他念出來,「往者已死,來生猶在。」

  他的禱詞很特別,連母神都沒提到。有那麼一刻,我在那些女孩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當年還青春洋溢,跟在師父身邊的那個嬌貴荼蘼。

  他拿出打火機,示意我還有沒有什麼話要說。我搖搖頭,接過他的打火機。

  在搖搖晃晃的火焰中,我們肩並肩站著。

  「荼蘼開到花事了,終無花掛枝頭上。」我忍不住紅了眼眶,想起一首關於荼蘼花凋謝之後,被森林大火給燒盡的古詩。「寂寥獨開白如雪……只餘灰燼盡綻傷。」

  他體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轉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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