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魔法師與他的騎兵 二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魔法師與他的騎兵 二




酒吧,她有多久沒來酒吧了?伊蓮決定她該開始帶些小筆記本在身上,自從加入軍隊,她對時間的概念已經變得模糊許多。日復一日,她總是在煩惱;煩惱下一個轉角會不會有敵軍出現、煩惱她手上的人還有多少彈藥、更甚者,煩惱她還剩多少人手。

 跟前線那些夜晚大夥聚在一起喝著兌水的淡酒、打牌嬉鬧的帳篷不同,這可是艾爾帕蘭最大的酒吧。有上好的烈酒與堅實的木桌椅,此刻坐滿了方從前線回營的花衣吹笛手。複製人本質上跟一般的人類沒什麼差別,除了優異的身體素質跟相似的臉孔之外;他們對於酒與娛樂的渴求比一般士兵尚為節制,卻不是完全不需要。

 很多政客鼓吹複製人是雙面刃,是一種在消滅完魔物之後會反過來對付盧恩帝國的威脅。就現況看來,伊蓮覺得是魔物會先消滅盧恩帝國。至於那些高喊複製人是褻瀆、冒犯母神存在的教派,伊蓮則是理都懶得理。

 畢竟她在前線冒死推進時,跟她站在一起的是複製人士兵,不是那些信徒……更不是母神。何況如果只靠母神,魔物早就一路打進普隆德拉了。

 「人類之所以能夠去定義、維護道德與至高的善,前提正是因為我們活著。」她想起帝皇對於複製人議題的演說,「道德議題交給哲學家去煩惱,至於魔物?就讓朕的複製人軍團去解決。」

 這跟先有雞先有蛋的道理一樣,你永遠無法做出結論。

 「妳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們終究會死的。」碧蘭‧卡爾曼斯帶著她少有的黑色幽默一屁股坐在伊蓮身旁,「睡眠不足、戰爭創傷症、無數的魔力礦石輻射。」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再加上魔物的風險,這不是個工作的好場所啊。」

 「所以我們才需要制定更多的軍人福利。」伊蓮答道。「我一向不反對妳發牢騷,不過看來狀況很差啊。」

 「第四師要求的補給,麥貢沙庭只給了他們三分之二。」碧蘭接過酒保放在桌上,整瓶普隆德拉直送的曼特酒--一種跟曼特療傷藥差不多成分的烈酒--為自己又斟滿一杯。

 「我意外嗎?」她接過酒瓶,「不,一點都不。」

 「真巧,我也是。」碧蘭答道。

 伊蓮聳聳肩,幫自己也倒了杯酒。有時候你就是得適時的放鬆,才能去面對接著要面對的狗屎……例如她的生活。

 她開始思考到底活著是像煉金術師們認定的『有基本的生命跡象』,或是像她這樣的麻痺自己?盧恩與教廷對於生命與靈魂的定義一直都混亂不堪,或許那些悟靈師能給出一個漂亮的答案。

 「妳服役四年了嗎?」碧蘭懶洋洋的趴在桌上,「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伊蓮晃了晃酒杯,看著搖晃的酒液。「已經四年了。」

 四年對伊蓮來說足以讓她從一個女孩成長為一個戰士。當初她入伍時還只是一個實習劍士,還保有著少女心性與天真的幻想;看到血還會頭暈。

 瞧瞧,軍隊給我們多好的教育?她喝了口酒。把我從一個小女孩變成殺魔物不眨眼、一身血汙也能泰若自如坐著野炊的野蠻人。

 「堂堂的花衣吹笛手少校。」碧蘭說道。「說真的,妳有考慮過退役嗎?」碧蘭看起來很認真,「妳知道的,就是……放下這一切?」

 退役?她奇怪的看著這個雖然親和,但並不隨便的指揮官。伊蓮不記得她什麼時候關心起自己的生涯規劃。

 在這個時刻?

 「曼德克跟妳說了什麼嗎?」伊蓮隨即懂了,她就知道堂堂第八陸戰師的指揮官不會只為了一杯曼特烈酒就跟她坐在一起。她蹙起好看的眉解釋。「我做那些問卷時不是很清醒,天啊,我醉了。」她想回想起那份問卷,卻記不得上面寫了什麼問題。「我可以再做一次的。」是不是有什麼關於敵人定義的申論題?她真的喝得太多了。

 「妳知道規矩,伊蓮。」碧蘭說道,「曼德克覺得妳的精神狀態已經有些危險了,他是心理醫師,我不能忽視他的意見。」

 危險?他懂個屁?她幾乎衝口而出,一個拿心理醫師學位的神官?他去過前線嗎?她才是在前線戰鬥的人,她才是那個犧牲、奉獻的人。

 去他媽的精神狀況!

 ……她被自己嚇到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易怒,就像白天時對空艇駕駛員那樣。她一直都知道的,她的確開始變了。她開始對於複製人的犧牲越來越無感,不是說她不哀傷或是喜歡派複製人去死,而是她很難真心地流淚了。當妳知道一個人的犧牲只是為了保全其他人吃喝玩樂以及不用站出來犧牲的權利,妳也會真心的覺得不值得。

 而她每天都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

 「妳知道我們需要妳。」碧蘭一臉無所謂的說:「妳自己覺得呢?妳能夠繼續嗎?」

 「那妳呢?」她防備的問,「妳又為甚麼能夠待這麼久?」她有點忘了碧蘭.卡爾曼斯是何時升為師團指揮官的,大概是她服役的第二年?而碧蘭甚至只長她一兩歲。

 「我在前線的時間不長。」碧蘭甚麼都不瞞她,「他們很快就發現我營運一個師團的能力比我在前線殺敵的天分要好上許多。」

 「但妳要負責所有複製人。」她幾乎是尖銳地開口,「妳得決定誰要去死。」

 「是啊,那是我的責任。」碧蘭漫不在乎的,「可看著他們死的,卻是你們這些前線的人。」

 她想她無法像碧蘭這樣的雲淡風輕,所以指揮官才會是碧蘭而不是她。能指揮一整個空降陸戰師的人必然有她的過人之處,而碧蘭的優點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淡定與超然。

 「我不希望失去妳,但我想妳真的接近服役的極限了。」離去時,碧蘭這麼說道。她將伊蓮肩上的軍徽拔下,放在桌上。「妳是第一個在花衣吹笛手撐過四年的有職者,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好好想想吧,想想妳為什麼待在這。」

 她望著碧蘭離去的方向,將那瓶曼特酒就著瓶子一飲而盡。

 「妳會需要一個好理由的。」

 好理由?她能有什麼好理由?軍隊的薪俸低、工作環境惡劣、對她的心理健康也有不良的影響。她留著是為了什麼,連她自己都不太知道。

 她想起某個劇場大師說的話。她在伊斯魯德的時候很喜歡去城市中間的帳篷。每個星期五都都會有各個劇團在那表演,自從前線戰況惡化之後,帳篷就被拆掉了。

 大師常常對不過十四、五歲的她說,人一輩子只要能做好一件事就圓滿了……而她將之奉為圭臬。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酒吧只剩稀稀落落的人潮。她托著腮,低聲自言自語。

 「我只是不忍心而已。」

 軍徽上的七彩吹笛手望著她,彷彿歡快的跳起舞來。

她將軍徽別回左肩,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