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獻給野獸的搖籃曲 二十二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獻給野獸的搖籃曲 二十二




艾琳聽見那聲咆哮,隨即想到大軍。她只是下意識的呼喊,並沒有真的想要大軍做些什麼……畢竟在她心中,大軍永遠是以前那個壞脾氣的神官;重視利益與代價,要不是她的姓氏,恐怕大軍也不會把她放在眼裡。

 而她大概也知道,大軍要是再妄動那股不屬於他的力量,他就永遠無法回到以前了。

 但他還是為了我,放棄了一切。她既罪惡又竊喜的想,就如我為了他,放棄了一切一樣。

 就算此刻死去,她也覺得世界上沒什麼遺憾了。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無條件為妳奉獻……而你也願意對她如此,那個瞬間超越了愛情與友情;就只是一種擁有與信任而已。

 或許是死前的跑馬燈吧?她的回憶一幕一幕的在她眼前展現。她看見小小的自己抬頭跟二十來歲的大軍說話,無禮的質疑他的名字……現在想來,她都不知道當時她哪來的勇氣。

 以前的我真的被慣壞了,她苦笑。

 畫面來到大軍跟她走在街上,她想起那一晚在史林菲特爾家的晚宴上,她第一次跟大軍說她想跟他當朋友……也想起他回她:「承諾都是用來傷人用的。」

 你講的對極了。她有些氣悶,你說你會活著回來,卻食言了。你的承諾不只傷人,還在我的人生畫了一道長長的痕跡,十年來都如許深刻。

 之後他要回前線,她哭著要他答應會回來……那時的大軍居然跟她拉手指,說他們是朋友。

 她想,就是那個時候她的心也不小心被他拉走了吧?一個二十幾歲、貴為教廷神官的有職者,居然半跪著身子跟一個小女孩在艾爾貝塔的街上拉手指,還哭了。

 不過我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她為自己辯駁,我可是堂堂洛珊伊爾家的千金……

 才想到這,她就看見了大軍沒有歸來,而她在家以淚洗面的時候。那時候大哥跟二哥天天勸她也沒用,她哭得像是沒有明天。

 還是母親進來,甩了她一個巴掌要她克制些她才停的。「妳可是周家的未婚妻,為了一個男人哭成這樣,傳出去成何體統!」

 於是她長大了,清楚的體悟到再怎樣疼寵她的家人,最終還是把她當成貨品賣給周家。或許家族是為她好,不過那都是他們自以為是的。

 在她的心中,能站在她身旁讓她抬頭仰慕的,只有那個壞心腸的神官。

 她堅強了許多,主動跟父母說她想成為一個詩人。雖然難辦,但父母見女兒似乎接受了要嫁人的事實,也樂意為她圓這個心願。畢竟是個有職者,二轉了傳出去名聲也比較好。

 以洛珊伊爾家的財力,她要從弓箭手轉騎士恐怕都不是什麼太難的問題。

 至少大軍教會了她如何應付人心,長久的耳濡目染,使她成功的扮演一個待嫁的柔弱少女。好不容易熬完轉職詩人的漫長時刻,她立刻背著吉他走人。

 這些日子當然苦,她差點被強暴、被騙過裝備……也見識到這個父權社會對於女性的打壓與歧視。跟以前那種活在牢籠裡、被豢養的金絲雀不同,她是自由的。

 十年實在很漫長,漫長得連她幾乎都不再想起那個名字。大軍‧史林菲特爾是她刻意不再去揭開的傷疤,佔據著她的思緒良久而不散。

 所以乃蓉提到史林菲特爾,她如此的動搖。她不願抱有希望,帶點盼望的希望乃蓉只是要找另一個史林菲特爾。當乃蓉問她認不認識大軍時,她第一個反應是認為乃蓉在開玩笑。

 她希望他死了。若他沒死,代表他背叛了他們之間的友誼;代表他寧可毫無音訊十年也不願意再見她一面。

 不管他有什麼理由,她都承受不起這樣的背叛。她寧願他死了,至少她還能抱著他們共有的回憶繼續毫無希望的守候。

 爾後見到他了,她卻只有難過。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大軍,他徒有大軍的外表,眼神卻渙散而憂傷。

 她害怕、猶疑,無數的情緒交雜,令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最後她決定賭一把,賭她所記憶中的大軍、賭那個半跪著跟她拉手指,說跟她是朋友的人不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

 當她的手一碰到他時,她就知道了。他的眼裏漸漸有了溫度,像在回味過去的熟悉那樣。她放膽走上前,對他說這十年來她一直想說的話。

 「你是我的天地咆吼。」她邊說邊掉淚,這句話她已經在心底對他說過無數次了,但真正實現時,他卻不是他了。

 出乎意料的,大軍抱住她,哭得難過而悲傷。雖然之後他一直沒什麼反應,但艾琳知道他在努力。

 也沒什麼徵兆,她只是相信她印象中的大軍不會讓自己像個張狂的野獸……也不會甘於落入這樣的困境。

 在王龍上,她被空艇拉走的那一刻,她想的不是我會被帶去哪裡……那個瞬間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滿腦子都是大軍剩一個人了,他該怎麼辦。

 一想到他身邊的人不是她……光是想都令她心底像被剮了個大洞般酸楚疼痛。

 「大軍……」鵜鶘式的急速旋轉令她想吐,她本來就不是體能見長的有職者,何況這種墜機事件中有很多騎士或十字軍也都無法倖存。「對不起,大軍……」

 她想道歉,想跟大軍說她不該曾經想過他是不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而不回來了。她有很多時間去想像大軍為什麼消失,之中最常重複的就是他其實有個深愛的女人。

 可就算那樣,他也可以跟她說的。她們是朋友,不是嗎?但他消失了,她不太相信他這樣強悍、什麼都算得到的囂張神官會這麼容易死,很多猜忌與陰謀盤據她的心頭。

 她也想為十年來都沒真正去尋找他道歉,她應該再勇敢一點的,應該去迷藏森林找他、去任何他可能出現的地方找他。或許那樣就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演變成全世界都想要他身上的力量了吧?

 「大軍……」她喃喃自語,有職者的體質雖沒讓她暈厥過去,卻也已經令她頭昏眼花。「我好想你……」

 急速掉落的鵜鶘式猛然震了一下,那如長髮在風中張狂的神官站在鵜鶘式的艙門口,冷冷望著她。

 「欸?你怎麼真的出現了?」

 大軍沒有理她,逕自一把抓住那個被艾琳拉著腰帶而沒有摔出去的駕駛員與已然昏厥過去的黑色弄臣,在他們身上放了祈福之後便隨手丟出鵜鶘式。雖然從這麼高的高中摔入水底有很高的危險性,總比直接撞死好。

 艾琳發現他身上的鋼纜,不自覺的脫口:「大塊頭,你來救我了。」光看他一身焦黑,也大概知道他方才陷入困境。但他還是排除萬難,甚至不知道怎麼做到的跳上了猛烈旋轉下墜的鵜鶘式。

 大軍瞪著她,眼神複雜。

 「如果我在做夢,就不要讓我醒。」她露出一個滿足的微笑,「你是夢嗎?」

 大軍不理她的胡言亂語,伸手將她腰間的安全帶扯開,打橫抱起了她。

 「你真的回來了嗎?」她問。「大塊頭?」

 大軍皺著眉,站在鵜鶘式的艙口。旋轉越來越快,他們離海面也越來越近。他看著艾琳,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好伴响,他才做出動作。

 「我回來了……」他抱緊艾琳,一躍而下。「小金絲雀兒。」

 他的聲音喑啞而艱難,有股難辨別的腔調。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是一連串的低吼擠壓成句子。

 但卻讓艾琳心滿意足。

「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