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魔法師與他的騎兵 四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魔法師與他的騎兵 四




一直以來,伊蓮都認真覺得軍人是她的天職。

 ……大部分的時候。

 她真心喜歡這個環境,雖然艱苦困難,但她生來就是吃這行飯的。至於隨之而來的風險與痛苦,她一直覺得既然可以調適也就罷了。

 我可以嗎?她捫心自問,我有任何撐不下去的跡象?有些事情你永遠得不到答案,而我只能去專注現有的目標……我是軍人,理應保家衛國……

 那張問卷呢?妳很清楚妳根本沒醉,妳很清楚妳的脾氣,很清楚妳對一切採取敵意的態度。

 她搖搖頭,試圖把那些想法都甩開。她現在不該想太多,尤其是這些負面而沒有助益的想法。

 她尤其不需要在這種危險的行動中分心的,這可是大行動,有獸人戰士長混雜其中的集團軍,跟以往那些廢柴獸人戰士完全是不同等級的。

 她需要更高的專注力。

 「盧戈,災厄之子的人呢?」她咬著姆指,「你想他們攔得住獸人嗎。」

 「他們有蒸汽坦克跟裝甲車,長官。」盧戈一臉疑惑的拉下防毒面具,「您還好嗎?」

 「我沒事。」她試圖說服盧戈,或是說服自己。「怎麼這樣問。」

 「您第四次問了。」盧戈說,「妳整個早上都在問第四師。」

 她倒是沒意識到這一點,「是嗎。」她有些尷尬,像做什麼壞事被抓到一樣,「噢,我只是謹慎了點。」

 「沒問題嗎?」盧戈看起來十分擔憂。好啊,我讓素來訓練精良的複製人露出擔憂的神色。她苦笑,「能有什麼問題呢?」她故作爽朗的回答。

 盧戈點點頭,重新戴上他的防毒面具。獸人擅長用毒蘑菇製造霧狀的有毒氣體,獸人洞窟內的獸人腐屍都托賴那樣的劇毒與蘑菇孢子才得以活動。對他們而言,承受劇毒是一種榮耀,雖然縮短壽命,卻能大幅刺激他們的殺戮慾望。

 我暴露在多少危險之下?伊蓮若有所思的看著防毒面具,有多少東西是防毒面具的濾毒罐無法過濾的?魔力礦石呢?長年暴露在強烈輻射的高能量結晶體之前?

 她搞不清楚是她會先在戰場上掛掉,還是這些疾病風險會先殺掉她。

 我難道還冀望有一個安詳的死法嗎?她呵了一聲。想想前輩吧,那個優雅帶點自傲,有些討厭卻可靠的騎士領主?

 她已經忘記前輩的臉了,只知道前輩喜歡挖苦人、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前輩最常跟她說的一句話就是:「妳快滾回中央吧,好好的小女生就不要來前線啦!弄得湯湯水水的,誰喜歡啊?」

 「前輩,我不用誰喜歡。」她總會笑笑的回答前輩,「我自己喜歡就好。」

 前輩都會不耐煩的嘖一聲,卻又站在她的身前。說不定她是喜歡過前輩的。一種對兄長的孺慕、敬愛。

 要不是前輩受傷了,她說不準就嫁給前輩,早早的退役了。

 她還記得那一天,雨大得令人睜不開眼。前輩帶著他們突擊一個獸人營區,說來是一趟簡單的任務。

 不過戰場嘛,總是有無數的意外跟風險。那是他們第一次遇到會用迫擊砲的獸人,在這之前只有一兩個獸人會撿拾盧恩軍的槍枝使用的報告。他們智商太低了,根本搞不懂熱兵器的原理。

 不管是意外擊發還是刻意的,那枚迫擊砲直中他們的掩護處。她其實不太記得,只知道自己翻了一圈,吃了滿嘴沙。前輩把盾橫在她的前頭,上頭嵌進一片一片的彈片。

 「前輩?」她睜開眼,看見隨軍神官虹麗正在努力的壓著前輩的胸口,盧戈則不斷的對她說話。

 好半旬,她嗡嗡作響的耳朵才恢復聽力。第一個傳進來的是槍聲,然後才是盧戈的聲音。

 「長官?長官!」她聽見盧戈冷靜的說,「……現在是妳指揮了。」

 前輩保住一條命,卻再也不能上戰場了。她很愧疚,但前輩說:「沒事啊,我還活著呢。」前輩少了左手,卻更顯朝氣,「終於可以脫離這團混亂,說不定我是高興的。」

 她哭了出來,幾乎是嚎啕的。她才剛轉騎士,卻馬上就得指揮一整個連隊的空降突擊隊。

 「不行的話,妳就回中央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前輩離開前,把自己的雙手劍交給她,「我是長槍手,這雙手劍是我小時候用的,就給妳吧。」他伸出左手,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左手,反而笑了起來,「伊蓮,撐不住了就走吧。」

 她沒說話,只是接過那把雙手巨劍,吃力的綁在腰間。

 從那天之後,她就再也沒哭過了。

 「長官?」

 她被盧戈的呼喚拉回來,「說。」她惱羞,怕被看穿她在恍神。

 「您最好過來看一下。」探頭看著空艇外的盧戈語氣急促,他拉著半跪在一旁的通訊兵背上的無線電,「所有單位,準備空降。」

 「什麼啊,我們離登陸點不是還有一段距離嗎?」她疑惑的湊上前,隨即啞口。

 盧恩第四陸戰師『災厄之子』僅有的兩台蒸氣坦克可以說是他們的王牌,跟某些裝甲陸戰師不同,他們寶愛珍惜的使用這那兩台蒸汽坦克跟為數甚少的裝甲車。這幾台以魔力礦石與蒸汽為動力的車輛是他們的命脈。

 然而此刻卻不見平時災厄之子嚴密的防禦陣形,只有滿地的死屍與一台翻倒的蒸汽坦克……另一台被撕成碎片,滿地的零組件。

 「出事了。」伊蓮喃喃的,「空降,快!」他們幾乎是狼狽的摔下空艇,「你們,你們自己組織。」她慌亂的指著一片狼藉的森林,遠方還有槍聲與嘶吼聲。「我先進去,你們隨後跟上。」

 要是沒有盧戈,我能帶什麼隊呢?她深刻的體悟到自己對於戰鬥的天份遠遠大過於指揮的天份。

 「是,長官。」盧戈雖不贊同,但他早已習慣伊蓮的莽撞。隨即開始調派人手,「您小心。」

 伊蓮沒有回答,朝槍聲的源頭如風一般的衝出去。

 哪裡出問題?她想,這是軍部直接下來的作戰計畫,不太可能出錯。雖然她不喜歡那些陰陽怪氣的黑色弄臣,但他們是盧恩首屈一指的情報陸戰師……

 她離槍聲越來越近,一路上盡是東倒西歪的樹木,或躺或坐的都是獸人與複製人的屍體。

 一場惡戰,依照計畫第四師也才早他們半小時到而已,這半小時到底發生多激烈的戰鬥?

 好不容易,她終於接近了槍聲。那是幾名受重傷的複製人,被數目遠大於他們數十倍的獸人團團圍住,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她開了雙手劍攻擊速度增加,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便刷的一聲跳起,從茂密的叢林中飛躍而出,「怪-物互擊!!」她將大劍的劍鋒偏開,厚重的劍身打在第一個獸人身上,飛出去撞倒了三四個獸人。

 那幾隻獸人撞成一團,頭歪脖斜的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她站直身子,看著那圍成一圈的獸人,挑釁的比了個中指。

 「來啊。」她瞪著牠們,手裏大劍微微晃著,「來領死啊。」她全身緊繃,劍拔弩張。

 牠們卻只是戒備的望著她,沒有進一步動作。這不合常理,獸人都是好戰、嗜血的瘋狂戰士。牠們甚至靠著強暴來繁衍,毫無人性可言。

 「長官,小心……」打光了子彈的複製人掙扎著說著,「獸人英雄……」

 她全身寒毛直立,雞皮疙瘩一身。獸人英雄,那是獸人族當代最強的代表,比起英雄更像是宗教領袖的地位。就連進階二轉職都要組成小隊才敢與之抗衡……抗衡,而不是獵殺。

 「撐住,支援小隊要到了。」她打量著這些獸人,越來越確定獸人英雄就在附近。牠們眼裏不若以往的瘋狂、兇狠,反而帶著一種迷茫與敬畏。

 「長官,不要理我們了……」那幾個災厄之子溢出破碎而虛弱的呻吟,「您無法打贏牠的,牠一擊就把坦克掀翻……」

 他們說到一半就停了,伊蓮抬頭,只看到巨大的影子壟罩著她全身,像是太陽忽然下山了一樣。獸人英雄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鼻孔裡的臭氣噴在她的臉上。

 她想移動腳步,只覺得全身發抖。這就是MVP魔物的實力。她想笑,卻笑不出來,一種無奈的絕望。

 獸人英雄卻看都沒看她,只用手指推了她一下就讓她跌倒在地。

 牠認為我連跟牠一戰的資格都沒有。她眼淚盈滿眼眶,連一隻魔物都不承認我是個戰士。

 她抬頭,因為她只到獸人英雄的大腿而已,獸人是沒有生長極限的。牠們隨著年月越高、越壯,從標準的單細胞生物逐漸複雜,是很有效率的種族。

 而她得抬頭,才能與那混帳一戰。

 獸人英雄看著那幾個苦撐許久,現在只能倒在地上喘息的複製人士兵,舉起牠的大劍。牠要解決這些人,至於那名騎士……她可以等。

 揮下劍的那一刻,牠遲疑了一下。牠太久沒受傷了,都忘記了受傷的滋味。只是一點點痛而已,像是有人拿針在牠身上小扎一下……卻如此陌生又強烈。

 牠轉身,那名方才還發著抖的女騎士咬著牙,憤怒的看著牠。牠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賁起的肌肉上有一條小小的血痕。

 「我可不是坦克。」那名在牠眼裡矮小、不堪一擊的女騎士發著抖,揮著雙手巨劍衝過來。「我可不只是坦克啊!!」

 牠啐了一口,迎向女騎士的揮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