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楔子

　　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楔子

　　坦白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成為一個刺客。

　　跟一般的刺客不同，我家世清白、吃飽穿暖，在地下世界裡頭也是很低調的人物。我沒有一雙虐待我的父母或什麼殺我全家的仇敵，最討厭人的是洛陽城主的兒子，因為他常常對我露出下流貪婪的眼光。

　　我想外界真的把刺客這個職業看得太神祕了。我們沒有神奇到能上天下海，也不像外傳的如此神秘。上天下海是多少演練跟專業人士的付出，神秘則是不得不的低調……想想要是每個刺客都大搖大擺的不帶面具走在街上，早晚被憤怒的親友家屬給殺死。

　　我們就只是一群傭兵，為出得起價格的人服務。只是比起無牌的刺客，我們更有職業道德而已。如果你出得起比買兇殺你的人更多的錢，無牌的刺客是很樂意回頭去殺掉雇主的……雙倍嘛，誰不賺呢？職業道德是我們這種靠行的專業人士才需要的，像他們那種走在刀尖討生活的刺客很樂意只認金幣不認臉。

　　還是說說為什麼我會成為一個刺客吧。

　　成為刺客當然困難，你需要天賦，而且不只是打架的天賦而已。刺客在古語念做『阿薩辛』，意即『隱藏黑暗中的人』。在這個世道，要隱匿自己除了靠偽裝法術以外，更好的選擇是如何成為一個凡人。

　　意思就是你不只要是個有職者，還得是個會打架、身手極好的有職者……雖然暗殺有職者是非常罕有的任務，可偶爾平民也是非常難殺的。

　　除了會打架之外，你還得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前的阿薩辛會吃一顆『泯然之心』來抹殺情緒，說穿了就是破壞大腦主掌情緒部分的毒藥。現在的刺客工會早就不這麼做了，一來泯然之心非常昂貴，二來一臉木然、像機器一樣的刺客走在路上往往馬上就被認出來。

　　最根本的理由還是，如果當刺客就得失去喜怒哀樂的話，那誰要當刺客啊……因為這個理由，刺客曾經是個非常珍稀的職業。可託賴現在教育程度與學科的專業化，刺客這個行當也漸漸不像以前稀少了。

　　拿我自己來說吧，受師父的影響；我拿了三個學士學位。分別是艾爾貝塔藝術學院的戲劇學、朱諾大學的心理學、犯罪學。我還修過哲學概論與倫理學，要不是那時我已經成為刺客開始接案子，說不定我還能拿個哲學學士。呃，這樣門檻很高嗎？好吧。

　　當然，這都是興趣。我最擅長的還是兩個字，殺人。而且不是我在吹牛，論殺人，刺客工會登記有案的一百一十七人中，我排第四。說白了點，我是個優秀的殺人魔，還是非常有效率的那種。

　　除了天賦之外，我會把我的實力歸根究柢於……我的心態很健康。

　　不瞞你們說，這一點我很自豪。我實在不懂那些同業的思考邏輯，好像當了刺客就得孤絕於天下、立於悠悠眾生之外。刺客是有職者、是專業殺手，可到頂還不就是人嗎？沒有必要這樣虐待自己的。

　　再者，你不轉變心態的話，怎麼幹這行當幹得長久呢？

　　我雖然謹慎，可過的平凡……當然，是一般人眼裡的平凡，在刺客圈子裡大概只有我這樣生活。我每兩個禮拜回一次洛陽跟父母吃飯，而且他們都知道他們的獨生女是個刺客。我在艾爾貝塔有間書店，最近我當書店老闆的時間越來越長，長得幾乎超越我的本業。我朋友眾多，大部分都是大學同學，當然沒人知道我是有職者。

　　這不是挺好的嗎？生活規律如我，一個月偶爾接接兩三個單子。殺殺人外還能賺些外快，以一般有職者的水準看來，我都是個小富婆了。

　　……我好像還沒說到我為什麼會成為個刺客。

　　刺客當然不若其他職業這麼簡單，盜賊倒是挺好當，只要你是個初心者就能拿一袋金幣去夢羅克的街上找盜賊工會的人申請。至於二轉嘛……你自己的問題。也因此盜賊是數量最多的有職者之一，畢竟要成為刺客實在太太太艱辛了。

　　我還算好，我是師父帶進門的。如果沒有師父的話，我就得在確認自己有相應的實力之後花大錢買情報－－通常還是錯誤的情報－－尋找刺客工會的所在處。找到之後還要通過一連串嚴苛的考驗，最後接受幾個月的訓練才能開始接單子。

　　有些年輕的盜賊會覺得刺客是高收入低風險的職業，我通常請那些盜賊包袱款款走人省得最後一簾草蓆捲起來丟入海。刺客是標準的高風險高報酬的職業，沒有經過合格的訓練就讓你出任務，等你被殺了還得派人去把你身上的情報搶回來。

　　光是一枚硬幣就能透露出你生前去了哪、從哪出發、買了什麼。更不用說任務目標的照片，光從取鏡角度都能判斷出是誰買兇的。

　　師父說，我是個與生俱來的刺客。「如果願意，妳也可以成為一個舞姬。」他常常感傷的看著我的臉：「可荼蘼，妳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

　　師父……當然也是個刺客，他老人家，呃，他不老，約莫三十五左右。但在刺客界這已經是差不多六七十的年紀了。他在執行一張洛陽的單子時出了差錯，身受重傷。是我的父母路過救了他。還替他瞞了警衛，留在我們家兩個禮拜。

　　師父跟我坦白過，他曾經考慮殺光我們全家來保全自己。「你下不了手嗎？」那時還是個盜賊的我非常天真，「我就知道師父是個好人。」

　　「不是。」師父很尷尬的回答，「是妳太漂亮了。」

　　……他是認真的，雖然他來到我家時我才十二歲出頭。但那已經足夠他驚為天人。

　　我打小就知道自己的外貌出眾，從出生就被譽為洛陽首屈一指的美人胚子。不是因為洛陽女人都很醜，相反的，正是因為洛陽出美女，我在之中還能是個拔尖的才叫珍稀。

　　師父說，打從一看到我，就打定主意要培養我成為一個刺客。就算我不具有職者身分都能殺人了，何況我剛好有天賦？他細細的跟父母解釋，很嚴肅的告知他們不接受的話他也只好全家殺光把我抱走。

　　不知道是我的父母真的太沒神經，還是沒意識到他們眼前一派書卷味的人是個十字刺客，他們居然覺得自己的寶貝獨生女當個刺客也不錯。「學點技術防身，也是好的。」我爸這樣對我說，「不然照妳這外貌，哪天在街上被搶走我都不意外。」

　　孝順的我(?)就這樣跟師父回到艾爾貝塔，展開我如魚得水的訓練生涯。正如師父說的，我的確天生就是個刺客。雖然總覺得有些良心不安，但我的確非常喜歡這樣的生活……能夠耍刀弄刃，還能擁有想取走誰就取走誰性命的權力，再再都令在洛陽活得很沉悶的我大開眼界。

　　「妳的外貌必然令妳走上這條道路。」師父有一次煮飯時認真的分析給我聽，「妳要嘛就是被男人殺死、要嘛就是殺死男人……比起如此，不如讓妳走入黑暗，讓黑暗遮掩妳的外貌。」

　　我那時已經大概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真心話呢？」我懶懶的看著他，「嗯？」

　　「……我想獨佔妳。」有三四個博士學位的師父耳輪居然紅了紅，「想妳永遠是我的小荼蘼。」

　　「可惜我快成年、也要二轉了。」我很不淑女的打了個呵欠，「你真該改改你這美顏控的個性，我總有一天會變老的。」

　　「不要提醒我。」他很悲催，「妳為什麼不能永遠是師父的小荼蘼呢？」

　我只能翻個白眼繼續煮我的飯。

　　雖然師父是個不靠譜的美顏控，但我也不能否認他的確對我很好。他這個人就這樣，看見美麗、漂亮的事物就想擁有……可我跟在他身邊三四年，從個蘿莉成長到少女，也沒見他牽過我的手一次。

　　「我不能玷汙妳。」他都戴著手套指導我揮舞短劍的技巧，「弄髒了就不是我的荼蘼了。」

　　我不忍戳破就算我乾乾淨淨也不會是『他的』這個事實，但我還是順從的點點頭。

　　「好好保護自己，師父最擔心妳的外貌。」他總正經八百的說，「真的。」

　　他是這麼的愛我，以至於當我二轉時，你真該看看他那個鬼哭神嚎的樣子。

　　由於外貌出眾，我不能像一般的刺客戴著口罩就算了。我得選個面具，而且要非常普通才不至於被認出來。我倒是喜歡戴面具，這樣才能讓我覺得別人是因為我的實力而非長相才關注我的。

　　師父把他的面具給了我，那是一個笑臉面具，保養得光潔明亮……很多有職者都在用，包括刺客也是。

　　「從這一刻起，妳是個刺客了。」他完全配不起他的稱號『變色假面』，反而拉著我的手痛哭流涕。「我、我再也不是妳的師父了……」

　　「師父，你永遠是我師父。」我常常想為什麼刺客們總有這麼兩面的人格？明明師父殺人是很專業、果決的。「我也永遠是你的徒兒。」

　　師父點點頭，看著我從一個女孩蛻變成女人的時刻。那一天，我戴上笑臉面具，正式的成為一個刺客。

　　我戴著那個面具很久很久，連進階二轉時都沒拔下來過。站在殷格涅的心臟前時那女聲只問我「妳不後悔嗎？」

　　我反問它：「為什麼後悔？」

　　「妳的容貌是個災禍。」她沉穩平靜的問：「妳注定要戴著面具、用假的身分示人。」

　　「我覺得這樣很好。」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我很誠實。「真的。」

　　她笑了笑，叫我離開。糊里糊塗的轉生了，我也沒想過換下那個陳舊的面具。我甚至覺得我一輩子就這樣了，等到我老了、這個容貌枯朽了，我總是能夠當回自己的。荼蘼就是荼蘼，花凋之後掛在枝頭，依然有種頹然的紅。

　　我很喜歡這樣。輕鬆而自在的一生。所以我才沒料到我必須拔下面具的時刻來得這麼快，還逼得我連名字都換了。　

　　

　　我曾名荼蘼，卻很久很久沒用那名字了。大家都盛傳『飛血紛紅』的荼蘼已經凋謝、死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荼蘼從未紛飛，只是含苞待放而已。

　　而我，我現在是隸屬於盧恩第二情報陸戰師『黑色弄臣』的十字刺客。

　　我的新名字很難有記憶點，也沒什麼意涵。就只是一個數字，空無而平凡。

　　可最後，它卻成為讓盧恩傾覆的名字之一。

　　我叫貳……

　　貳拾貳。